隊長的樣子

少年忙不疊地爬起身緊緊握住秋南星的手，急迫地說道：“我、我叫任川川，我想去冰原，是為了找到我的哥哥！求求你們想想辦法逃離這裏，帶我一起去冰原吧！”

任務發布！【冰原尋親：尋找任川川失散的哥哥！】

早就猜到塞一個少年NPC加入小隊，系統絕對另有安排，秋南星挑起眉，開始探聽情報：“你先別急，慢慢說。你哥哥？”

“沒錯……我們是探險者之家裏的孤兒，沒有父母，鎮上孤兒院裏的其他人很多都像我們一樣，或許是父母不幸遇到怪物死了，或許只是被拋下了。”

他低下頭，輕輕捏著破破爛爛的衣角，對於幼年的經歷只是簡單略過，“雖然鎮上的大家也會給孤兒院的孩子提供幫助，但是大家日子都不好過，我因為汙染的緣故，出生就患上了一種慢性病，再讓大家免費幫我治病也太過意不去了。”

“所以……哥哥很早就學會跟著大人們，去冰原和探索者之家中間的過渡地帶采集藥草了，寒冷地帶的藥草在這裏很少見，賣掉的錢能支撐我們生活好幾個月，運氣好的話，還能收集到給我治病熬藥材料。”

“但是哥哥……在十五年前的地震裏，和我失散了。”敘述著當年的與哥哥分別的經歷，任川川回憶起災難般的過往，他的嘴唇微微發抖，宛如絕望的情景在面前再度上演。

“那天，他說他要去更寒冷的地方，那裏有更珍貴的藥草……”任川川攥緊拳頭，像是極力壓抑著後悔與痛苦，“我勸他不要去，探險隊的老人也勸他，告訴他不能去往山的那邊，去過的人都沒再回來。”

“但是、但是他還是去了！結果那天就地震了，我從來沒有見過那種程度的風雪，就像這片大地在咆哮一樣……地面張開了巨大的裂縫……他再也沒有回來！可惡、都、都是我的錯……如果我身體更好一些，如果我能勸住哥哥……為什麽！”任川川終於忍耐不住，捂著臉哭了起來。

秋南星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在系統送的背包裏找到了一塊手帕，遞給他擦眼淚：“抱歉觸及你的傷心事了，不過十五年前你才多大？就記得這麽清楚嗎？”

秋南星聽著他的講述，不由提出疑問，看上去任川川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，個頭也不高，或許是因為自幼患病的關系，看上去更加瘦弱。若是十五年前發生的地震，他那時頂多也才一兩歲吧，就記得這些嗎？

任川川別開眼，似乎有些難以啟齒，但鑒於有求於秋南星，還是老老實實地解答了他的疑問：“其實……我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了。”

秋南星露出驚詫的表情：“誒？”

“嗯？”黎楓站在後面，也有些驚訝地擡眼。

“嗯……抱歉，我不成熟的樣子，很不像二十二歲的人吧，”任川川不好意思道，“奇怪的是，自從哥哥與我分別之後，我的病就逐漸好起來了，身體狀況也一天天好了起來，再也沒有因為慢性病困擾了，但是從我十五歲開始，不知道為什麽，就不再成長了……可能也是疾病的表現之一。”

“那保護你的光盾是怎麽回事？”黎楓問道。

“哥哥是生命術士，他一直都很厲害，所以才敢深入過渡地帶。他能夠輕松感知到藥草的位置，比一些探險隊裏的熟手做得都好，後來，哥哥還學會了用生命術法操縱植物的能力，似乎是……跟鎮上的洛貝絲女士學的，他把自己的生命力儲存進護身符內，一旦我遇到生命危險，就會保護我。所以我一直相信著，哥哥還沒有死。”

任川川從胸口掏出了一個掛在脖子上的小藥囊，是手工縫制的，散發著藥草的香味。秋南星同樣作為生命術士，敏銳地察覺到了上面存在的生命氣息，但是……似乎有些衰弱？生命力宛若逸散的光點，雖然目前還不至於徹底熄滅散盡，但是每時每刻都在逐漸流失。

看來，任川川的哥哥，現在情況也不太妙啊。

秋南星點點頭，又像哄孩子一樣遞過去一塊幹糧：“謝謝你告訴我們這麽多，你已經很努力了，如果還沒恢覆過來的話就吃點東西，我們稍後再出發吧。”

任川川搖頭拒絕了：“我還不餓，沒關系，我們走吧，我也想盡早探查清楚附近的情況。”

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緊緊綁好的小包裹，從裏面掏出一把折疊弓背在背後：“別看我這樣，我這些年獨自生活，也會去附近捕獵什麽的，不會拖你們後腿的！”

想起剛剛害得三個人從空中掉下來的事情，他撓了撓頭：“……大概不會。”

於是，任川川正式地加入了小隊。他的頭像和血量狀況也出現在系統界面的小隊列表裏，職業是獵人。在《曙光》的世界裏，獵人是泛用性很強的遠程職業，是偵查的一把好手，一般會使用弓箭等遠程武器，也擅於利用環境設置陷阱，讓獵物自投羅網。

“嗯。註意到了嗎？有風。”秋南星與任川川對話時，黎楓大部分時間一直安靜地在兩人身後不遠處站著，專註地感知著四周的動靜，保護兩人的安全。

近乎微不可查的清風吹拂著黎楓的發絲，在耳廓旁悄悄地留下話語，幾乎會讓人錯以為是幻覺，只有最敏銳的有心之人能夠抓住這線索，追逐它們的蹤跡。

然而黎楓不會懷疑自己的感覺，發絲微微向上擺動，這不是呼吸造成的，也不是動作的弧度導致的，瞬息之間，已經留下了風的足跡，清晰可循。

“在那邊，跟我來。”黎楓平靜地宣布。

“相信他就好。”秋南星對任川川笑道，毫不猶豫地跟上黎楓的腳步。

“嗯！”

三人向著前方的黑暗深處走去。

裂谷的底部除了礫石與塵土，連半片草苔的痕跡都沒有，確確實實是一片荒蕪，不過他們也不想在這裏看到白骨一類的東西，就這麽幹幹凈凈的，倒也挺好。

走出不知多遠距離，風逐漸變大了，已經是可以輕松察覺的程度，衣擺也輕輕飄動著，看來出口就在前方，任川川不由精神一振，步伐也快了不少，恨不得跑到前方看看情況。

“別急，你不是獵人嗎？先了解環境才是你應該做的吧。”黎楓淡淡地警告。

“抱歉……”任川川頓住腳步，重新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面，看上去就算NPC也會害怕黎楓的“威嚴”，秋南星暗暗地覺得有些好笑。

黎楓的腳步穩重，但是速度並不慢，期間還註意著隊友的狀態和四周的情況，確保身後的人不會掉隊。

秋南星觀察著他警惕四周的模樣，不由有些敬佩：“你還真是挺負責任的啊，真有隊長的樣子。”

“……只是不想讓這小子死掉，系統肯定會讓我們保護他的安全。”黎楓沒有回頭，解釋道。

他……有隊長的樣子嗎？

黎楓陷入了一陣沈思，如果不是秋南星提起，他自己也都沒有發現，他居然會惦記隊友的死活？

這話雖然聽起來有些薄情，但是在軍部，他的實力最強，特別作戰隊的隊長卻不是他，正是因為他完全沒有能夠擔當隊長這一重任所應有的責任心。

他只享受戰鬥，熱衷於戰鬥，只有廝殺才是幹脆爽快，只有消滅敵人才是簡單明了，旁的他都不在乎。就算他打著打著經常忘了隊友，但是他是皇子，又有誰敢逼著他、命令他“該做什麽”？

出於對黎楓的個性所做的妥協，特別作戰隊接到任務後，往往把最難搞的敵人分配給他獨自解決，除非衡量戰力時發現敵人過多，才會讓他和隊友一起進攻，畢竟，黎楓此人在軍部，完全不知道“配合”為何物啊！

軍部的人們還不知道，黎楓在游戲裏已經能和人配合得天衣無縫了。

不對，我在軍部用不著關註其他人，是因為我知道他們有這個實力，不會輕易死掉，如果死掉了也是他們德不配位，是他們自己的問題。黎楓在心底否認著自己的假設，又陷入另一種疑惑——

那難道……我是擔心秋日如歸會死掉？

黎楓徹底沈默了。

雖然嘴上說是關註NPC的死活，然而他的目光，一直暗暗地放在秋南星身上，就算他說過自己是玩過這個游戲的玩家，乍一遇到這種意外情況，黎楓也並不放心。

看著秋南星碧綠如湖水般的眸子，被有些慘白的照明燈映照地發亮，如同波光粼粼的湖面般動人，看到他金色的發辮隨著呼吸和步伐的頻率搖動著，撥動著黎楓的心弦。

秋南星也是一如既往地平靜，甚至還有空安慰NPC，冷靜地收集情報，降落的過程中反應也很迅速，應對措施也是十分巧妙，身手不錯，似乎也不需要他關心的樣子。

那他到底為什麽一直註意著秋日如歸？？

黎楓似乎被那波光粼粼的湖面擾得心中也泛起了波浪似的。

……搞不懂。他有些苦惱地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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